北方有骡马大市,平江则有牛市。
牛市是一个特殊行业,鲜为人知。笔者今天想带领诸位,超越时空,逛逛平江的牛市。
牛是人类的朋友,更是农民的宝贝,几千年来,牛为人类作出过重大的贡献和牺牲。唐代柳宗元曾作《牛赋》一文曰:“若知牛乎?牛之为物,魁形巨首。垂耳抱角,毛革疏厚,牟然而鸣。黄钟满豆,抵触隆曦。日耕百亩,往来修直,植乃禾黍,自种自敛,复箱以走,输入官仓,己不适口。富穷饱饥,功用不有,陷泥蹶块,常在野草。”在我国南方,耕田不可缺牛,其牛的作用大于骡马,所以,这一行业,便应运而生。当下的牛市没以前的牛市热闹了,以前的牛市比过节还热闹!
平江牛市,没有固定的场所,但有固定的地方。因为牛的体积较大,占用空间面积大,且粪便多,不易清扫,所以一般的牛市不在室内进行,而在室外的河滩上、荒洲上或大桥下设市。牛市设在这种地方,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这些地方的水草丰富,既便于行市,又便于放牧。比如,平江县城的牛市设在平江大桥下面,南江的牛市设在方家双江嘴的沙洲上,长寿、安定、浯口一带均是设在河边或山坡上。
平江牛市是以赶集方式定期为市的,每月六次,一双一单,或一、六,或三、八,约定俗成。比如每月上旬定期初三,初八日,中旬则是十三十八日,下旬就是二十三和二十八日,如此循环,共同遵守,不会轻易改期。如有特殊情况,由公推的“厂主”通知各地的“牛贩子”,临时变更日期,但过后,又自动恢复原日期。
平江牛市内,有厂主(因牛市又称厂)有相牛师,有评估师,还有政府派出的动物检疫员。前两者有两个或多个,后者一般只有一人。
先说这评估师,可就真神秘了,他们的本事就是评估牛的重量,因在野外,没有大磅,又不好过秤,只有用肉眼评估。说来也怪,经他们评估的牛,上下误差一般不会超过两市斤,买方和卖方,都会俯首听估,完全相信,在这里,评估师就是绝对权威。如果发生了较大的误差,事后,事主找上门来,评估师是要负责任的,但这种事情很少发生。他们的报酬是在评估后所折算出来的总金额中抽成的,按百分比抽取,自然收入不菲。旧时有方匪中、方条生,现时有方再兴、龙热初等人,都是行家里手,曾活跃在平江牛市中。在目下耕田已不用牛了的情况下,牛只能作为肉食进入市场,成交的牛是否会耕田,是否为吉祥牛,已不重要了,唯一重要的是牛的重量,因为重量直接关系到牛的价值,所以,现在评估师的作用就大于相牛师了。
但过去几千年,相牛是特别重要的,一条牛是否是好牛,是否会耕田,直接关系到农民的切身利益,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兴衰,而牛的好坏,是靠相牛师相出来的。所以最为重要和神秘的就是这相牛师,这些相牛师都是在牛市中锻炼了数十年的老把式,平江牛市曾有欧阳发泉,王芬桃,杨存喜等人,现在有杨姜清等相牛师,他们怀揣《相牛经诀》,《相牛宝镜》等“经典著作”,出口成章。他们相牛是很排场的,当买卖双方将他们请到成交地或将牛牵到相牛师面前时,相牛师首先接过双方递来的香烟,由一方点上火,不紧不慢地抽起来,然后慢慢吐出烟圈,很内行地摸牛头上的旋水,扳开牛的嘴唇,看牛的牙口;再摸摸牛的尾巴,从上到下掂量几次,最后看牛脚和牛蹄子,还要摸牛背牛屁股,相牛师的总诀窍是:“相牛尾为主,次要为旋水,若要论年岁,只要观牙齿”。牛之好坏优劣,以诀为准:“体促身短,头小腹大,颈长身短,角方眼圆,脊高背低,食毛不分,四足齐立,骨骼平密,腰眼短小,云头丰高,尾秒长大,屁股切齐。脚蹄圆顿,旋毛周全”。相牛师常说“三宽四紧”,三宽意即为:鼻子宽,屁股宽,角门宽;四紧是:骨骼紧,四蹄紧,口紧,腰紧。符合这些条件的就是会耕田的好牛;还有相牛师将好牛归纳为五短:背角短,颈项短,身子短,脚短,尾短,此是牛之上相。牛市有歌曰:“入厂采耕牛,先将遍体搜,骨骼皮毛仔细求。立定意,握定筹,好歹在人谋。”可见,我们平江还存在一种牛文化。
相师们说:平江的牛分两种,一种是水牛,另一种是黄牛。两者赋性不同,相亦各异。水牛多怕热,黄牛多怕冷。牛相很有讲究,是迷信还是科学,我们暂不妄加评论,但相牛经是值得重视的。相师们认为平江最好的水牛是牛中王,是极品,此种牛的头是黄色的,牛食为两千石豆也。相传养此牛之家,招财进宝,富贵双全,子孙昌盛,六畜繁衍。次等水牛为龙门牛,此牛两角相距一尺,为吉利牛。还有白胸牛,胸前有一撮白毛。是五谷丰收牛;水牛最忌头上有白毛者,此牛为孝头牛,为凶牛之一也,有此牛者只能杀之为食,不能囤养。平江黄牛最好的是蒿脊牛,是黄牛极品,此牛为黑色,背上有一条白毛带,是和气大利牛。二等为黄牛,又称青牛,额上有黄毛者,为招财牛;黄牛身上有鹿斑,谓之鹿斑凶牛,农家不养;还有一种黑头白尾牛,谓之为丧门凶牛,是招凶召祸之牛,必不养。
旧时的耕牛,主要是用于耕田,所以既要健康又要力大。相师们认为好的成年耕牛要有三百斤,长沙短牯,脚短有力好耕田;最无用的要算竹马牛,其牛身小脚步高,最无力。一条好牛瘦要见肉,肥要见骨。如果瘦不见肉,肥不见骨,就断然不是好牛,不能在田中“往来修直”了。
凡牛前身要高在云头上,云头两边要有旋,名为轭旋。有“前身高,快如刀;前身低,双手推”的说法。歌诀是:遥望云头高,前身实可褒,看来正是当家牛,能耐劳,又经操,代得东君劳;后身要低,三叉骨要平,后身要有旋,名为骨旋。旋要上膊,草堂要小,有道是“旋落草堂,打死不忙”。并有诗曰:后身最要比前低,三叉骨平屁股齐,裆宽脚弯毛端正,行走如飞不染泥。
相牛四膊经曰:四膊四旋本堪夸,若有寸误亦有差。木马旋须分正反,钩毛终推左右车。
相牛四脚经曰:相牛不必乱纷纷,快慢就在四脚分。前弯后直俱合度,行走如同风送云。
相牛四蹄经曰:四蹄要厚又要圆,八卦紧兮八卦眼。后脚钩子毛复爪,定将蹄子打水拳。
相牛皮毛经曰:牯牛毛要生得稀,沙牛毛要似黄丝,前后毛色若不合,枉费一张缎子皮。
……总之,相牛的方法和诀窍很多,不能全部记录,只能择其主要介绍。
现在平江的牛市虽还在,但已没有旧时的热闹场面了。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实现,耕牛已完成了历史使命,退出了历史舞台。现在的牛市是肉食市场的一种,是受国家《动物检疫法》约束的食品商业经营市场。但看到牛市,人们就会想起牛类对人类的重大贡献和作用,耕牛曾为社会的进步,农业的发展,粮食的生产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,牛永远是人类的好朋友!(杨衍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