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梦里老是重归儿时生活的地方,就一直念叨着想去看看,终于在这次休假得以成行。与挚友搭中巴到目的地,已有老同学等在中学校园门口。那天还真是老天作美,竟然在故里偶遇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最后竟然促成了一个小小的同学聚会。
母校。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,有太多的记忆,我生命中的几个挚友也都是在这里遇到的。阔别十几年,许多的东西都已改变,还好教学楼还在,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们那时用过的老课桌也在!走进曾经的教室,少年时一幕幕似乎又重现了:课间趴在走廊栏杆上看风景,嘻戏打闹,男生调皮被老师惩罚下跪、被乒乓球拍扇打,与异性同学讲话时害羞脸红……许多往事全部涌现出来,像搁陈了的酒,醉得人神情竟有些恍惚。坐在课桌前,我们兴奋地排列着当年的座位,可是现在我们谁也无法离开现实的岗位,而再一次同坐一个教室或戳戳前面同学的肩膀、夹夹前面同学的头发、脸红心跳地用小纸条传递萌动的好感……餐桌前,我们用杯盏碰触这个时代的情感表达。男同学在一起调侃"女神"这个词,殊不知当年的“女神”在岁月的蹉跎下,就快成“女神经”了。十年,二十年,这段岁月积淀出来了人夫、人妇、人父、人母……坐我前面的你,后面的你,旁边的你,同桌的你……
如果说社会就是江湖,那么现在的我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江湖,各自打拼,这样年纪的我们,几乎谁都难以享受到放荡不羁、驰骋江湖的自由。但我相信,在我们与不同的人相忘于江湖时,属于我们的同学情却一定是笑傲江湖的。
故里。儿时住的卫生院,几乎都找不到一条像样的路可以到达了。走错了一条路,然后在别人的指示下穿越杂草丛生的一条小路,总算抵达。往时热闹的卫生院已是满目苍夷,近乎腐朽的木门紧锁,斑驳的墙壁上那些儿时涂鸦的印记,在我离开后以一种不灭的姿态屹立至今。以前花园般的四合院子,现在已被米多高的杂草覆盖,谁又能从中看出以前的热闹繁华?此情此景,让我顿时想到了欧阳修的《秋声赋》。这片萧瑟,悄然包抄了我无数次梦回故里的场景,被围困的无可逃遁。智利诗人聂鲁达曾说过:当华美的叶片落尽,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。是不是生命的本质原本如此,这片苍凉的场景都只是华美过后生命的脉络?回到家翻相机看照片时,喉咙竟一阵阵发紧地莫名难过。这种感觉无法用词语准确地形容。母亲穿着蓝色丝质旗袍的身影依稀还在眼前,我却也到了可以穿出旗袍韵味的年纪。母亲一晃,老了。我一晃,大了。
乡村。不到乡村走走,你一定无法真正体会到隶属于秋天的收获。田间成片成片金灿灿的稻谷,屋前山后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柚子、绿油油的桔子、甜蜜蜜的柿子、咧开嘴笑的板栗,还有地里的红薯、花生……我特别迷恋的是乡村用柴火烧饭做菜的那种香味,还有傍晚炊烟袅袅、太阳西下的那种意境,以及夜晚繁星满空的静谧,甚至于是青草树叶被压过散发出的香味。最值得一提的是淳朴的民风,连不认识的人家都会主动邀你到家里坐坐,喝杯茶。难怪就连极具争议的传奇人物-----从“烟王”到“橙王”的诸时健,他74岁高龄时选择的居住地都是乡村,我想多多少少也是因着他浓浓的乡村情结吧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乡村的生活充实而简单。前有池塘稻田,后有山头果树,清晨虫鸣鸟叫,傍晚串门聊天,自供自给,自娱自乐。远离喧嚣,你会惊觉:欲望愈简单,快乐愈直接。在光怪陆离的城市,我们每个人都在各种欲望的漩涡里挣扎,身心疲惫,却没有人愿意静下来面对自己内心的真正渴望。一次在产房外听到刚出生婴儿的啼哭,似乎刹那间就从他哭声里听出来了人生的无奈,身不由己来到人世,尝尽人生酸甜苦辣,却终究是要尘归尘,土归土,万物归一的。
宿命。命这个字,沉重亦无力,虽说命运在手中,但是天意不可测,谁又知道下一个转角会遇到你的哪个谁呢?因为晕车,回家选择了坐同学的摩托车。与他聊起年少往事,聊起他曾追过的女孩。时过境迁的如今,彼此结婚生子,横过了时间和空间,过去的早已过去了,本能地道一句“你好”,是一句台词?那份略显尴尬的熟稔,是成熟的表演?能没能真正释怀,他没给我明确答案。但那些年少萌动、最纯最真的爱慕,那些悸动失眠的夜晚,那些一心一意的初衷,一定都定格在了他心底的某个深处吧,因为最纯而唯美不可取代。其实我们在这世上经历的所有狭路,都是为了相逢准备的吧!林夕写过一句词:“但凡未得到,但凡是过去,总是最登对。”
重游故里,柳永的一句词道尽个中滋味:“是处红衰绿减,冉冉物华休。”这样的句子,在年少根本是理解不了其深意的,如今读来却是一读一心酸,一读一唏嘘。